[黑与白] 坏人们||冯冯:我不知道还能抱母亲多少次
我不知道还能抱母亲多少次
冯冯
出 处
我的笔名诗经里有解释
冯冯是繁盛的样子
还有一说,形容凿土的声音
筑之登登,削履冯冯(ping ping)
两个孤伶的声音遇见,不会分开
一生凿土刻碑,紧挨或对视
听不到我时,碑上的字,凉了
白茅花繁盛季节,我的声音
会叩响天堂口的铜环或地狱门的钟声
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的墓碑
天空奶孩子,把太阳塞进山丛的嘴里
江两岸的楼群在晨光中肃立。新凿刻的墓碑
每扇窗户里的话语都是碑文。除了时间
没有人能够搬动它们
堆起干柴,燃起身体里的火焰
它会把我们卷进血管里的漩涡
月光伸出手替我拢起飘泊的长发
肩胛上的齿叶噬咬着最坚硬的部分
它衰老了我们,流逝着,让我们高贵
那些抵抗过的光阴长出新鲜的花朵
开出海啸的声音,白鸟翕动翅翼划过液体的山陵
我终将活在地底下的废墟里
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的墓碑。我曾说出的碑文
一个一个走下来,像孩子们抚慰我
楼宇在黄昏中颤栗,地域或天堂的路标
子 夜
集团总裁浑身插满了管子,窗台上的月季换成了长寿花
他的哥哥从旧金山往回赶,姐姐从澳洲往回赶
两个妯娌几宿未合眼,一个去了卫生间
一个趴在病床边
窗台上那盆长寿花开得更密集了
一个年轻健壮的乞丐,在特护病房外,走来走去
下雪的早晨
在斑马线一侧
等候过马路的行人
站成横排
都穿着厚厚的冬衣
以黑色居多
风把雪花戴在
人们的胸前
车流驶过,一辆紧挨一辆
像是要去同一个地方
这些黑色的衣服,簇拥着
肃立在这白茫茫的早上
坡上坡下
从山坡上下来,脚踝被荊棘刮出血痕
上山的小路和我的亲人,都躺在山坡上
坡下盛开着白茅花,像高立起的围墙
衰草中的幽径钻进沟底,蛇一样,被斩断了
黄昏的日头落进坟茔,天上摇曳麦粒的星光
坡下到坡上,来回用了一个时辰多一点
坟 眼
别说下雨,就是
下刀子,我也得去
梦里,我答应过
要去山上看看他们
坟上长出许多裂痕
像是被什么划过
雨下得再大一些吧,越大
越好,把我浇碎
让雨的刀子,剔除我
俗世的肉,肢解我
的骨架。就让我,随着雨水
从裂缝处,流进坟墓
缅 怀
时光趴在渴睡的老屋门前是被缅怀的
列车驶过荒野上的秸垛是被缅怀的
午夜街头酒后的歌子是被缅怀的
鬓角开出的第一朵雪花是被缅怀的
下在青瓦白墙上的雨是被缅怀的
太阳蒸发掉的星辰的泪水是被缅怀的
一只横穿马路的流浪狗是被缅怀的
母亲蜷在床上剧烈的咳嗽是被缅怀的
你刚刚说出的我爱你是被缅怀的
有一天我被埋葬在墓地里
大片的白茅花等你来缅怀我
抱母亲
新年回了趟老北关的老家
老北关抱着老屋,我抱着母亲
父亲离世时我抱过她,初恋时我抱过她
我无数次抱过母亲,没数过抱过她多少次
母亲好看的牙齿脱落了
她牙洞里的黑夜数不到星星
我知道该数数抱母亲的次数了
数着数着,母亲就会长出新鲜的牙齿
数着数着,她就会摘掉老花镜
抚摸父亲的黑白相片泪流不止
这次我抱着母亲,吻痕在她的皱纹里闪着光亮
我想使劲抱抱她,但我不敢用力
我怕把她抱疼了,怕把母亲抱小了,越来越小
我不知道还能抱母亲多少次
等我的女儿回家,我会让她狠狠的抱我一下
我为什么写诗
冯冯
隔壁老王约诗之外还叫我写点扯扯的东西,扯些啥呢?平日里除了写诗和记些随笔类的,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。那就从最近一次的饭局说起吧,六个人,确切地说是六个诗人聚会。酒过三巡大伙谈兴正浓,但天下没不散的筵席,其中有位受人敬重的老哥提议:我最后出个问题,每人轮流说一句话快速作答。大家都说好,老哥的问题抛出来了(谁都没想到是这么个老掉牙的话题):你为什么写诗?第一个人说:写诗是为了排遣孤独,第二个人说:为了忘却的记忆,轮到我了,我说:写诗是为了当死亡降临时不再令我感到恐惧。我心里真是这么想的,也便脱口而出。回顾我的诗歌创作,写了不少关于死亡或者死亡方面的诗,也许有的人说,你才活了多久就唱起死亡的赞美诗来?是的,谈论死亡既奢侈又遥远,尤其中国人最忌惮说死,但世界上还有什么能比死亡这件事情来得更真实更高贵也更自由呢?我的人生阅历许是浅薄,经历倒有些,在我生命深处的某条隐秘河流上,诗歌张扬起灵魂的帆,航行在我的肉身里,它们自由自在的流淌,在生与死之间跳跃,奔走,让我一次次死去,又一次次醒来。
老实说,我天生对数字敏感,这和我的工作有关。再就是对诗敏感,几年前开始写诗时我并不是因为爱它,只是想找个精神孤寂的渲泄口,想以最短的文字倾倒内心的情感。当我走在喧嚷的大街上,走在空洞的楼群中,我是多么孤独,以至于常常边写边流下泪来,写着写着我就深爱上它,更让自己都没想到的是,如今我像供奉神灵一般虔诚地侍奉着它,让我朝思暮想,寤寐思服。有时我甚至觉得诗歌像真主一样,它虽不能向任何人显身,但它让我真实的活着,告诉我们与这个世界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相处,我们到底能够温暖多少人?诗歌是有温度有人情的,它不会让你去做什么,而是使你去做什么。
生命易逝,因为我们昌盛,所以我喜欢荒凉。诗歌穿针引线弥合记忆的碎片,让它们重新站立起来,也让我们尽可能调动我们生命中存在的东西,从而尽可能完整我们的一生。
让死活在生中。诗人肉身在泥浆里,灵魂出淤泥而不染,这才是诗人,这才是我想要成为的人。也许我会被遗忘,但真主会接纳我。
诗歌给了我更多的生命情感体验,我觉得写诗这几年的收获比之前几十年的都多,但还觉得欠缺,我想起了我的母亲,我们对母亲欠的那么多,我会倾家荡产要回我的忧伤,我会回家,好好抱抱我的母亲。
2019.12.10.
作者简介
冯冯 本名封艳,回族。吉林省吉林市人,祖籍山西大同。毕业于吉林财经大学。作品发表于《作家》《诗潮》《民族文学》《2019天天诗历》《2020天天诗历》《中国诗歌》《天津诗人》等刊。有诗歌入选部分选本或奖项。出版诗集《灵舞》。吉林省作协会员,《小诗界》诗刊责任编辑。
编辑:苏仁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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